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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冯劲涛坐在办公室里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也算是小有人生的人了，竟然让一个不过喝了几天洋墨水的丫头片子夹枪带棒地倒逼着吃了不少哑巴雷，她这哪像是来面试的倒像是来验货的，中西合璧式的问答，末尾总要以时刻提醒着他—她这是从世界五百强辞职过来的，要不是“父母在不远游”的祖训家法，此刻她还在第五大道某个华丽的办公室里顶着的英文名，做着比电缆还快速比软件还繁杂比机芯还重要的CFO。而他如果不是正襟危坐代表着殷田形象，行使着覃总的教鞭，不是忌惮她是老覃从猎头公司过三关斩六将选出的正角，他早一句：你哪儿来回哪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打回原形。哼，海龟有什么了不起，君不见海龟成群变海草，为找工作起大早么？更何况已是齐天大圣的年龄，还挑什么肥捡什么瘦呀。行了这根硬骨头还是留给老覃啃吧，嗨，也不知他和唐女神这一宿有没有实质性进展，让他这个局外人看着是火炭掉在头发上—火烧火燎的，他跟他这么多年，面子上是上下级，里子里是亲兄弟，他这样被煎熬着他能不心疼么。
第二天看见覃武略满目春光精神抖擞地来上班，冯劲涛禁不住揶揄了他一下：“怎么，阵地拿下来了？”
覃武略回手给他一拳，笑道：“说什么你，什么叫阵地拿下来，思想龌蹉！我就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而已能有这么大的疗效？看你这枯木逢春的样子，我敢打赌唐女神肯定给你喝回春汤了。”
“别瞎说，尤其是在小唐面前，她还处在十字路口呢，她现在没拒绝不代表同意跟我走，你可别给我吓跑了…”
“遵命，我的太上老君！你是一念起，万水千山啊，我可是一念灭，沧海桑田哪！”
“怎么了，一大早阴阳怪气的？我想这殷田上下舍我还没谁敢给你冯老大穿小鞋吧。”覃武略的好心情地问。
“是，这屋里是没人给我穿小鞋，可这屋外你找人给我做老虎凳了。”冯劲涛一副冤有头债有主的苦大仇深样。
“哦？我找的人让你做老虎凳了？谁有着熊心豹子胆？说来听听。”
“还不是你在那挖来的海外精英，屁股还没坐稳呢，就问我：你们这谁说的算？我说：怎么着面试还用得着玉帝亲自过目吗，我二郎神坐镇就行，然后她说了一长串英语，这不欺负我没喝过洋墨水么？接着她就管我要企业组织概况、经营现状、战略发展规划甚至是财务报表，她是谁呀，我就把财务报表给她？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这哪是来应聘的，倒像是来督察内审的!”冯劲涛竹筒倒水一股脑地把话说出来。
覃武略始终微笑对着他，等他气顺了些，才开口：“知道我为什么在众多应聘者中选了她么？不是因为她是海外来客，应聘者中有这种背景的很多，我看中她在简历中提到一句与企业共发展，还有绝大多数应聘者首先明码实价地大谈特谈薪酬问题，而她却说在一年试用期之后，再谈这个具体问题，只有有底气的人才会后发制人。”
“那按你这么分析，她是身怀绝技的铁扇公主喽。”
“那倒不敢打包票，她的芭蕉扇能不能灭火焰山的烈火还得看看再说。”
“要真是你想的那样，我担心咱们这小河沟养不了这大龙虾。”
“咱这小河沟终要流向大海的，不要自己小瞧自己啊，行了，你再约一下她我也给她出两道题考考。”
“好吧，你就等着那铁扇公主给你两扇子吧…。还有年会还办不办了？要办，我得让唐女神马上起草个年会方案。”
“办啊，怎么不办，不但要办还要办出祥和来，办出斗志来，你让小唐设计年会时突出和谐发展的这一主题，搞个节目评比什么的，调动调动大家参与性和创新性…，还有啊，那个活动经费咱也要贯彻一下国八条精神，做到既气氛热烈又形式简约…。”
“打住…打住，您老要求这么高，还是您亲自给唐女神布置吧，她肯定比我更能领略您的精神。我呀，就负责把铁扇公主给您约来好了。”冯劲涛上停一闪身把这个高难度发球直接传给了唐果。
覃武略在二次面试的时候，给了梁意涵（）在第一次面试时冯劲涛拒绝出示的：殷田2010年—2012年财务报表，满足了她对殷田发家历史和经营现状的提问，但他同时也针对她谋求的CFO一职，布置了两个研究课题：一是殷田目前财务风险及控制，二是殷田未来行业规划与对策。
如果说第一次交锋覃武略给她打的是及格分，那么在两天之后—她上交两份答卷，他则给了优秀等级的高分。她在报告中对每一条重要财务数据都进行了专业评判，对殷田未来战略发展每一步都做了价值最大化的目标分析，在这两份立意深远、紧抓命脉的答卷中，字里行间充分体现出一个现代CFO的兼具账房先生的算账本领和企业高管的商业头脑。
而梁意涵所以要熬心费力地做出这两份命题，并不完全是为了安身立命混饭之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被覃武略个人魅力晃到怦然心动，她非常清楚：选择一个男人，就是选择一种命运。在国外独自打拼的那些年，向她点头示好的金发碧眼倒也不少，但进口金龟婿的共同特点是激情与速度同步，这对骨子里还是传统细胞的她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在而立之年过后，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年龄，她十分听话地顺从父母“父母在不远游”的家训，打道回府，在国内广阔天地寻找她的国产金龟婿。
唐果耳提面命地接受了覃武略策划年会的指令，全力以赴地起草一份主题为：我为殷田欢歌的年会方案。在方案里，她设置四档节目：一是固定节目类—开场的祝酒词、开篇舞和结束时大合唱，二是各部门表演类节目，三是游戏类节目，四是幸运抽奖节目，其中二三四类节目以穿插形式举行，游戏类除传统的击鼓传花、抢凳子、步调一致、道听途说、盲人摸象等，还有创新的二龙戏珠（吹气球）、妙语连珠（接成语）、猪八戒倒背媳妇、心有灵犀一点通等等。她在方案要求中提到：各部门表演类节目形式不能重复，节目撞架的以初审委员会裁定为准，被拿下节目的要另辟蹊径；各部门节目道具经费200元，一律不得超支；中途不得退场，退场者列入年终绩效考核；表演类节目设计创新奖1名，一等奖2名，二等奖3名，三等奖4名，由现场投票产生。
覃武略看到这个方案后，非常满意，在方案的右上角写了大大的：同意落实。冯劲涛看了揶揄道：任人唯亲。
他则厚脸回道：举贤不避亲。
祝酒词覃武略主动要求自己亲自写，过去的一年于公于私他都颇有感慨，写起来是信手拈来。开篇舞唐果为了节约经费支出，请了临近的芳草地幼儿园的孩子们来表演，她给舞蹈起了个欢快祥和的名字—百子迎春，即热闹讨喜又充满童稚生机，然后又开动脑筋地给总经办写了一个情景剧《花木兰与杜拉拉应聘记》，拿给覃武略和冯劲涛看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点燃了两人跃跃欲试的表演细胞，但剧本里是四人角色，冯劲涛问：”这遍插茱萸少一人，谁演杜拉拉呀？”
覃武略和唐果相视笑而不语，冯老大摸头狐疑地问：“你们不是想让那个铁扇公主演杜拉拉吧？不行不行…，她演能把我气得间歇式忘词，我可说清楚啊，有她没我啊！”
覃武略一幅舍她有谁的表情，唐果见了笑着解释：“未来的梁总监可是殷田的神经系统和血液系统的灵魂人物，您老的人头马嚼也要过她这支笔，不如趁此混合混合…，况且这杜拉拉的人物特点还属她最像，还有就是她现在还没到财务部报到，暂时可算上咱总经办的人了，咱这个节目也就名正言顺地算自家产品了，一举三得的事到哪去找呀。”，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噎得冯老大哑口无言。